文|高雄市第一社區大學校長 張金玉

從高雄社大運動初起的年代,一路走來已經24年,回想當時的社會情境,解嚴後民間與政府的拮抗力強,首波政黨輪替交織著,給了初創社大時期的慷慨、進步精神的推展力量。帶著當時的社會改革與進步動力,扎根地方的社區大學經營多了種使命感,參與社大運動者大都能為更為積極的公民社會實踐而投入能量。

20多年過去了,台灣社會也有了很大的變化,昔時帶著革命精神的公民運動逐漸呈現更為日常與多元性的趨勢,民眾對於參與公民運動也多了熟悉與文青感,公共生活在公共治理文化的遞變與網路社群化的推波助瀾下,相較上個世紀末變得民主、多元、開放,也活潑很多,20多年看起來不長,但是在資訊科技快速化,全面影響生活的當代,流變已是翻了好幾翻;而社大的辦學逐漸從大議題式公共行動實踐,轉變為趨向日常生活從學習者端推進的辦學策略與實踐,相較初代社大辦學,公共性的實踐愈來愈生活化。社區大學運動亦伴隨著時代流變,形成我們目前共有的狀態。

作為一位初代社大人,這20多年來所經歷的整體流變與生命經驗真實且深刻,因著這些基礎,社大辦學的歷程像極了乘風破浪,在每一個浪頭上揚帆,也在每個變換的浪流中謹慎操盤掌舵,無悔地往前推進。但這樣的精神,在時間的進程裡,不免因年歲將至得自航流中下船,世代交棒必是重要的準備。兩年前,我們第一社區大學與其承辦單位社團法人高雄市社區大學促進會啟動了此一機制,一方面是前述脈絡,另方面是組織文化置入民主化的工作反思,其中最重要的思考不是工作如何交接,而是理念的傳承。

但理念如何傳承?世代交棒,看起來是接班人計劃,但在社大運動的脈絡裡,使命精神是很難交或接棒的,因為初代社大人遭逢的台灣社會處境與深刻的痛感,以致於願意為社會進步扛起責任,這樣的精神很難複製與移轉。這是一種因著生命經驗而產生的情感與認同,缺乏時代的共同經驗很難共感。同時當世代的年青工作者茁壯於2000年以後,台灣社會已邁入民主社會實質,教育改革後的世代,多元議題有了出口,運動浪潮已分眾化,年青世代較具主體感與自主思考,對於結構性的反思較具能力。因此面對社大辦學的世代交棒,必須具有對世代差異事實的理解,在此理解基礎上才能找出方法。

除此之外,當世代年青工作者大都是通過應徵進入社大工作,從擔任社大工作者的過程中,經過經驗的淬鍊與培力逐漸長成為社大人。起始點是因為找工作,因此就算因經驗與培力逐漸長成社大人,也帶著這是一份工作的基本思考看待在社大的發展,優秀者能將社大工作與自身生命願景連結,完美結合至成為人生志業的意義延展。儘管如此初代社大人那種帶者使命感的工作意識和拚搏精神,也很難套在年青世代工作者的身上,若要套上也極不合理,因為生命經驗不同,很難勉強,所以世代交棒亦需正視這個事實。

因此,可以被傳承的理念,便是「世代詮釋世代,能回應集體處境承擔責任,發展協作行動以解決當世代問題」。初代社大人已回應了他們的年代,從解嚴後民主與公民社會的推進,年青世代亦應如此,在時代流變與台灣社會的發展處境中尋求進步觀念的行動實踐。當這樣的理念被釐清,交棒也就順暢了起來,交棒者心無罣礙,接棒者較無負擔且更能勇於承擔。

除了理念交棒,我們也為年青世代的接棒,鋪了一個很有力的底,也就是團體共治的承擔。共同治理文化的推動於焉展開,首先是落實工作場所的民主化,從共識面滾動,制度面著手改革,解放決策權為共有,建立共同治理制度,全面檢討薪資制度,建立盡可能無後顧之憂的工作條件,促成利於年青世代生存與發展的環境。

這是創造,一個文化的創造,期待能為下一個20年的社大辦學添上新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