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社區大學全國促進會 南部辦公室主任 周家慧、專員 林怡伶
台灣社區大學運動發展至今已超過25年,累積了許多長期經營的師生社群,並以此為基礎長出一些具有合作經濟雛型的行動,如透過市集或共同購買支持農業班級或在地小農,但較少以成立合作社的概念來回應這樣的在地合作網絡。直到近五年,社大從熟悉的社區(群)發展延伸出另一個工作路徑是和師生等夥伴組成合作社。
繼鳳山社大於2018年成立第一個合作社之後,蘆荻及北投等也陸續於2019及2023年正式立案組成合作社;並各自選擇不同的合作社類別,如鳳山社大的友善農業社群成立了「善耕農產品生產合作社」,北投社大的小農市集延伸而成的「北投雲集食農教育勞動合作社」,另外也有選擇成立社區合作社的社大,如蘆荻及淡水。
這兩年因執行合作事業專案之故,觀察到不少社大對於成立合作社或認識相關議題有著高度興趣,我們也對於已成立的社大當初如何做出共組的決定,以及面對過程中的摩合、現行機制的侷限和運作之後的觀察等,希望能再多做一些了解,便於2023年12月辦理一場座談會,邀請善耕農產品生產合作社及北投雲集食農教育勞動合作社以上述好奇為方向進行分享。同時也邀請長期關注且投入合作運動發展的「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理事主席彭桂枝與「斜槓超人食農勞動合作社」理事主席陳郁玲擔任與談,希望從整體運動發展、現行機制的角度,及近年和社大互動的觀察,對於社大場域持續探究合作事業或團結經濟的實踐與接軌給予回饋。以下當天現場討論和交流摘要的分享。
「善耕農產品生產合作社」,緣起於鳳山社大自2014年起逐步開設的一系列友善耕作課程,從中累積許多關注友善農耕的生產者與消費者,並延伸發展出「野農學校」、「小農號物流列車」等行動。有感於農業人才育成不易,2018年社大提出了「野農學校」的概念,希望跳脫既有的學習體系,形成另類實驗社大。像是透過「師徒制」帶領有意從農的學員,拆解農事的環節成為民眾體驗及學習農業的活動,例如共同育苗、插秧、收割等等。後續也帶出「土牛隊」的社群,除了學習農務也嘗試食農教材研發,他們的學習是打破社大框架的,沒有招生簡章,也沒有週數限制,學習都是從農友們的需求衍生而來。從野農學校到合作社,從食農教育到課程,合作社是否有可能在農村成為小規模實驗性的社大,將常態的農務及食農工作成為合作社重要環節,也能因應農友需求開展彈性學習,這是一種偏鄉彈性學習模式的實踐。
鳳山社大李橙安校長提到:一群人要能跟著事情滾動,前面的社群經營很重要,並要願意承擔和許下承諾。有許多夥伴好奇為何成立「合作社」,而不是「協會」或「公司」,然成立哪種類型組織並非社大最終目的,而是過去一起陪伴的農家們當時選擇以合作社模式繼續走下去,希望藉此實踐農民之間的「合作共好」。
「北投雲集食農教育勞動合作社」緣起於北投社大自2008年開始推動的農民市集,鼓勵農友轉型使用友善農法及整併農產,以合作開一家店的概念,將農民市集轉型為社大社團,2013年正式成立「青菜底呷」市集,除了在社大內的發展之外,也逐漸受到外界的關注與邀約,後來也延伸成立協會,對農友而言,協會比合作社的概念更容易想像與理解。
2021年社大開始關注合作社議題,因應疫情衝擊,市集也轉至線上群組賣菜,加上「T22-設計振興地方產業計畫 」進入北投,選擇以農業為推展主軸,行銷北投農業的價值。也因此社大及市集夥伴們開始反思,過往辦理很多食農教育活動,因多是專案補助,消費者不用付費,老師們能拿到的收入也是固定的,比較沒有誘因與心力投入品質的提升,消費者也不願珍惜,長久下來並不利於北投農業的推展。因此在地社群夥伴們開始提出籌組合作社的需求,希望藉此提高北投農業的價值。
2023年甫確定成立合作社,理事主席同時也是北投社大前校長的謝國清分享時提到,無論是組合作社、辦社大或要求社大設置社團,將人聚集在一起的工作都需要有組織工作者。尤其合作社有營利機制,更需要藉由民主機制形成內部共識,組織工作更為重要,也是持續運作的關鍵之一。
<aside> 💡 「T22-設計振興地方產業計畫」是台灣設計研究院於2019年推出的計畫,以「產地」為概念,由設計角度切入並回應地方創生議題。「T」意指台灣(Taiwan),「22」為台灣22個縣市,已陸續於鶯歌、北投和花蓮等地進行相關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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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理事主席彭桂枝與談時提到,因台灣整體的民主環境及社會矛盾等發展已經來到一個關鍵的制高點,如面對愈趨嚴峻的貧富差距,單靠目前政府政策或企業體制可能無法是長期的解方;且民眾對於台灣的政經民主現況也需要有更多元的認知和理解,如經濟民主,因此當前或許是個適合發展社會團結經濟的時間點,參與合作社正是可以進行全方位民主訓練的機會,而社大社群一起發展合作社的歷程中更關注的是共同承諾和承擔,長期投入教育工作的基礎及貼近市民社會的可能性,讓社大很有本錢在「社會團結經濟」層面進行更對焦的討論和發展。
桂枝也分享日本生活俱樂部的案例,以共同購買為基礎延伸到對生活場域的關注,組成地域協議會,與來自不同領域的企業和運動共同努力發展社區,不只發展合作社,也要連結周圍的合作團體,合作運動才能更強。這樣的型態也與社大相似,社大不只是連結師生,在地組織的連結也很強。
「斜槓超人食農勞動合作社」理事主席陳郁玲近兩年與社大有不少合作,提出對於社大發展合作社的觀察,社大工作者同時也是組織者,那是否可能把合作社當成一個組織的工具,當學員長期上課,從課程到社團,最後到法人化時,要選擇以哪種形式繼續走下去,一起倡議、組同好會或做生意?辦理合作教育是當前的潮流,但不要因為趕流行成立合作社,需要先思考組織對象的共同需求是什麼,事業類別是什麼,再決定要成立什麼樣的合作社。也建議社群先有合作經驗,再漸進一起討論要成立哪種類型的合作社,也會需要組織者的陪伴和摩合,以及與原先組織的關係等,都是需要同步考量的地方。
接著郁玲也提到面對資本主義的弊病,如利潤最大化,以及新冠疫情對大市場經濟帶來的影響,合作社的特質是有機會扭轉這些狀況的,但有個重要的前提是我們要發展真正的合作社及民主,落實合作運動的原則及以人為本的精神,也是對於未來在社大場域發展合作社的期許。
當天除了社大相關夥伴之外,也有其他領域但同樣關注合作社議題的夥伴參與,並提出合作社是否能承辦社大、如何透過組織合作社讓社大課程更符合農民需求,以及如何在其他場域(如托育勞動)更促進成員對合作社的理解和參與等回饋,四位分享及與談人也以各自經驗回應現場提問。總的來說,合作社因被定義為營利單位,目前是無法承辦社大業務的,但其背後更在意的是民主討論和治理過程;而社大教育的現場也會遇到許多不同需求和立場的對象,工作者如何在現狀底下讓隱含自主及願意參與的群體穩定發展;以及無論在哪個領域,發展合作社或合作經濟都是值得嘗試的方向,但對應到當前民情及氛圍,確實很難有立竿見影的效果,然而有開始就是重要的第一步,過程中也要將所有的資源、成本及條件等,與成員們公開且細緻地進行討論及溝通,這是一個相互學習的過程,也是走向每一個階段的重要累積。